儒林外史是怎樣描寫嚴貢生的?他有哪些故事?

儒林外史是怎樣描寫嚴貢生的?他有哪些故事?

儒林外史是怎樣描寫嚴貢生的?他有哪些故事?

歷史故事

這是一個不知善行美德為何物的、狹邪刁鑽的惡棍,卑劣的利己主義者。他得了一種病:損人利己偏執狂,對行惡有一種不知疲倦的陶醉。

真正貪婪慳吝的是他,不是他兄弟。且莫說,他對乃弟的諸多刻毒,對弟媳的豪奪,就連他送兒子迎親時,都不肯出公平價雇吹打的,弄得只有「兩個吹打手趕來,一個吹簫,一個打鼓,在廳上滴滴打打的,總不成個腔調。兩邊聽的人笑個不住。」常規是高興使人慷慨,他在喜慶的日子猶自小氣到斯文掃地的地步,平素就更可想而知。他的慳吝對外不對裡,他決不讓自己吃虧。在他弟弟眼裡,他是自家吃窮了自己。到了寸土也無時,還要上頓五斤肉,「白煮的稀爛」,「下頓又在門口賒魚」。儘管他專靠撒謊、撞騙度日,但他活得痛快,因為他是個「惡人」。

他的惡,是有些力度的。他所秉有的惡行邪力、放刁的技巧,足以使鄉民畏懼、族人恐懼。但他頭上還有「法」,我們從小說中看到的他唯一的業績就是成功地敲詐了船家,白坐了一趟船。法律也如蜘蛛網,大蠅子能飛過去,像他這樣的小蠅子更多的是要在網上嗡嗡碰撞。作者也寫出了他吞併二房家財失敗的原因是偶然的,假若知縣不是妾生,知府正好沒妾,他也就得手了。

他理所當然的有偽態。但偽裝得十分坦率,因為他粗暴。他需要什麼,就毫不遲疑地用所需之物來裝潢自己。「公而忘私、國而忘家」的堂皇之詞卻恰是他掩飾對亡弟冷若冰霜的托詞。他標榜自己的清廉,為了在張、范舉人面前顯示自己的鄉紳風度。他隨時、隨意標榜自己與他知道的、需要巴結的官僚都「相與」。最無恥的是「借」勢力,「借了一副『巢縣正堂』的金字牌,一副『肅靜』、『迴避』的白粉牌,四根門槍」,去抖威風,「嚇得船家十分畏懼」。果然有成效,這威風和畏懼再加上那老到的訛詐藝術,使他免費坐船,還白罵了一頓人。他是「口借聖言而躬惡行」 的典範。他不是上了什麼學說的當,而是他敗壞了儒學的名聲。他腦子中什麼都沒有,只有作惡的情慾和赤裸的利益。在他看來,正是這兩樣東西牽引著社會,別的都是虛文。他沒有這樣說過,卻是這樣做的。需要充善人時,他像老牌戲子一樣知道自己在「做戲」。他像慣匪一樣知道自己在撞騙。要說混帳,那也是他的「生活原則」混帳,他本人是既不幼稚,也不糊塗的。

他有一種卓識,不放過任何機會。對比他身份低的人,他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冷態,睥睨一切的傲慢的尊神。宗法制是他的武器,要想制約他時,對不起,等於零。「祖塋葬不得,要另尋地」,這句惡毒的橫話是把刀,把他身上的人性和同情心齊根割斷了。「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的聖訓,在這裡出現了響噹噹的例外。而且要埋的是他的親兄弟,兄弟受了他一輩子氣,臨死前還敬奉了他白銀二百兩,新緞衣兩套。到了這種程度的惡行,便不再受任何約束,也不再留什麼餘地。他像一頭野牛一樣,在別人的情感和幸與不幸的天地橫衝直闖,當者披靡。

如果說高老頭對女兒的感情、葛朗台對金錢的態度是種畸形的情慾的話,那作惡行欺也是嚴貢生生命中的原發情慾。這份情慾在作者的「不溢惡」的婉諷中獲得一種詩意。藝術就是一道鐵柵,將惡狼圈進去,它消除了恐怖,而保存了興趣。嚴貢生已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股邪氣,一種瘟疫。

這瘟疫是有土壤、有氛圍的。他強佔了老二的正房,二王卻與他「之乎者也了一頓」,就作別去出席「作文會」去了。族親家規對這頭野牛失去效力。孔孟之書、周公之禮,當他不需要時,對他也就不存在了,也就不是什麼至聖賢師的經典、天地之大法了。這種瘟疫的存在和橫行說明那個世界出了問題。他還嫌不能如魚得水,還氣勢洶洶地「要正名分」!因為他是老大,「正名分」可以成為他興訟的理由、勝訟的依據,於是,他就搬用聖人「正名」法則。在他來說,需要就是真理,殘忍就是公道。

他心如鐵石,沒有悔悟,更沒有悔恨。他利用一切,又蹂躪一切,正像他弟弟是自虐病患者一樣,他是個虐他狂。他出場的時候幾乎都是坑害人的時侯,直至在怨憤之中退出舞台,他給自己戴上了惡棍的桂冠。

作者雕塑這只獸像時,沒有誇張。因為用不著誇張,他本身的惡行已有了足夠的份量。他給自己的外表鍍金又同時給金色撒尿,這種行為本身構成了內在的矛盾,從而把自己送上諷刺的靶垛。作品全用「隱身敘述」、如實描寫,讓他自己走出來,舉手投足,進行表演,把自己釘在恥辱柱上。作者又巧妙自然地讓「敘述代理人」插入旁白,點破其偽裝。小廝在他吹噓自己「不佔人寸絲半粟的便宜」時出現;王小二與黃夢統控告他圈佔人家之豬、敲詐作虛契之利,又讓他自己供認「兩件事都是實的」; 他吹噓湯知縣獨與他相契,可湯知縣給他的判詞是「忝列衣冠」 「其實可惡」! 麒麟皮下露出了馬腿,還有什麼比這更有戲劇性、更有諷刺力量?而且用的是簡略的手法,汰除了平庸作家可能要渲染的過程。簡潔產生含蓄,含蓄能增強真實感,也增添令人回味的魅力。舉個微不足道的細節。嚴貢生坐船前立契到高要縣付船錢,但到他「發病鬧船家」,船家眼睜睜看著他揚長而去時,一直沒有提船錢的事,要的是喜錢、酒錢,讓讀者想想才明白了,他賴掉的是十二兩船資。幾個大子兒都可打發過去的酒錢、喜錢在這裡是次要的。這種故意隱去與前面說的旁白揭露當場出彩,相得益彰,繪出一副含蓄的機智的漫畫。

作者對這惡棍的憎惡、譴責不是溢於言表,不是幼稚地直接出面唾罵,那反而減免了譴責的力度。他既不誇張,也不人為地塗黑,只是陳述了一段事實。情緒高潮出現在讀者胸中,讓讀者在閱讀中自己完成對這類瘟疫的詛咒。作者有時不免多用上幾句惡謔和調侃,寫他發病時用了極粗俗的詞彙,「將肚子揉著,放了兩個大屁,登時好了」。這如同鶯脰湖大會添上一個「楊執中的蠢兒楊老六」、「共合九人之數」一樣,楊老六是一個示意性的指示符號,揭明瞭那八位名士的不倫不類。這裡,「兩個大屁」這樣粗俗的用語,不僅是一個語符,而且是形象的召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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