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彥《解語花·風銷焰蠟》:看似衰颯,情感卻反而顯得奔放

周邦彥《解語花·風銷焰蠟》:看似衰颯,情感卻反而顯得奔放

周邦彥《解語花·風銷焰蠟》:看似衰颯,情感卻反而顯得奔放

古代典籍

周邦彥(1057年—1121年),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北宋文學家,宋詞「婉約派」的代表詞人之一。作品在婉約詞人中長期被尊為「正宗」。舊時詞論稱他為「詞家之冠」或「詞中老杜」,是公認「負一代詞名」的詞人,在宋代影響甚大。有《清真居士集》,已佚,今存《片玉集》。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周邦彥的《解語花·風銷焰蠟》,一起來看看吧!

解語花·風銷焰蠟

周邦彥〔宋代〕

風消焰蠟,露浥紅蓮,花市光相射。桂華流瓦。纖雲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簫鼓喧,人影參差,滿路飄香麝。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門如晝,嬉笑遊冶。鈿車羅帕。相逢處,自有暗塵隨馬。年光是也。唯只見、舊情衰謝。清漏移,飛蓋歸來,從舞休歌罷。

此詞上片,寫作者眼前所見的元宵景色。前三句,緊扣節日,寫燈火的光燦耀眼。其中第一、二句是分寫,第三句是總寫。譚獻評的《詞辨》,於周邦彥《齊天樂·秋思》起句「綠蕪凋盡台城路」評為「以掃為生」,這首詞的起句也是如此。元宵佳節,到處都是輝煌燈火,所謂「東風夜放花千樹」:而作者卻偏在第一句用了一個「銷」字,意謂通明的蠟炬在風中逐漸被燒殘而銷蝕。但由於第三句「花市光相射」驟然振起,可見元宵的燈火是愈燃愈旺,隨銷隨點,縱有風露,不害其燦爛閃灼的。特別是第二句以「露浥紅蓮」夾在兩句之間,得虛實相映之妙,就更見出作者得「以掃為生」了。「焰蠟」是真,「紅蓮」是假,「風銷焰蠟」是寫實,「露浥紅蓮」則近於虛擬,由於在燈燭的映射下蓮花燈上宛如沾濕了清露。這就不僅寫出節日的盛妝,而且還摹繪出新春的生意。此正如孟浩然的《春曉》,儘管他說「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卻無「落紅滿徑」的殘春之意,相反,倒顯得萬紫千紅,春色無邊。那是由於詩人寫到雨後初晴,晨曦滿樹,既然處處鳥囀鶯啼,足見春光正艷。這與此詞同樣是「以掃為生」。當然,周詞畢竟含有消極成分在內,第一句也同下片「舊情衰謝」「舞休歌罷」等句暗自呼應。因為元夜燈火縱然熱鬧通宵,也總有燈殘人散之時的。

「桂華流瓦」三句,是寫了燈光又寫月光。對「桂華」一句,人們多受王國維《人間詞話》的影響,認為「境界」雖「極妙」,終不免遺憾,「惜以『桂華』二字代『月』耳」。特別是王氏對詞中用代字的意見是十分苛刻的。他說:「詞忌用替代字。……其所以然者,非意不足,則語不妙也。蓋意足則不暇代,語妙則不必代。」這就使人覺得周邦彥此詞此句真有美中不足之嫌了。其實《人間詞話》的評語未必中肯,至少是對詞用代字的意見未必適用於這首周詞。誠如王氏所云,那只消把「桂」字改成「月」字,便一切妥當。然而果真改為「月華流瓦」,較之原句似反覺遜色。這首詞的好處,就在於沒有落入燈月交輝的俗套。作者一上來寫燈火通明,已極工巧之能事;此處轉而寫月,則除了寫出月色的光輝皎潔外,還寫出它的姿容絕代,色香兼備。「桂華」一語,當然包括月中有桂樹和桂子飄香(如白居易《憶江南三首》「山寺月中尋桂子」)兩個典故,但更主要的卻是為下面「耿耿素娥欲下」一句作鋪墊。既然嫦娥翩翩欲下,她當然帶著女子特有的香氣,而嫦娥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香氣正應如桂花一般,因此這「桂華」二字就不是陳詞濫詞了。這正如杜甫在《月夜》中所寫的「香霧雲鬟濕」,著一「香」字,則霧裡的月光便如簇擁雲鬟的嫦娥出現在眼前,而對月懷人之情也就不言而喻,昔曹植《洛神賦》以「凌波微步,羅襪生塵」的警句刻畫出一位水上女神的綽約仙姿,杜甫和周邦彥則把朦朧或皎潔的月光比擬為呼之欲下的月中仙女,皆得異曲同工之妙。周詞這寫月的三句,「桂華」句宛如未見其容,先聞其香;「纖雲散」則如女子搴開帷幕或揭去面紗;然後水到渠成,寫出了「耿耿素娥欲下」。如依王說,不用「桂華」而逕說「月明」,則肯定不會有現在這一栩栩如生的場面。所謂美成此詞設想新奇,構思巧妙,正是指的這種表現手法。

然而作者的筆觸並未停留在這裡,他又從天上回到人間,寫「時序風物」和「人家宴樂」之盛美。但作者把這些全放到背景中去寫,突出地寫只有在良辰佳節才出來看燈賞月的女子,故緊接著繪出了「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的窈窕形象。「淡雅」二字,恰與上文「素娥」相映襯。

「蕭鼓喧,人影參差」是寫實,卻用來烘托氣氛,體現鬧中有靜;而以「滿路飄香麝」作為上片小結,到底是因人間有衣裳淡雅而又馨香滿路的「楚女」引起作者對團而明朗的皓月產生了「耿耿素娥欲下」的聯想和幻覺呢,還是用月裡嫦娥來襯托或擬喻人間的姝麗,仙乎,人乎,那盡可由讀者自己去補充或設想,作者卻不再饒舌了。此之謂耐人尋味。

上片是作者眼前目擊之景,下片則由當前的燈節一下借回憶而連接上了昔日自己在都城的燈節,由眼前景色,很自然地聯想到汴京風光,用「因念」二字領起。結尾處的今昔之感,實自此油然而生。「都城放夜」是特定的時間地點。「千門如晝」寫得極空靈概括,然而氣派很足。「嬉笑遊冶」轉入寫人事,即都中士女在上元節日總的活動情況,其中也包括作者在內。

這些都是寫上元應有之文,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可是著重點卻在於「鈿車羅帕,相逢處,自有暗塵隨馬」。這大有「晚逐香車入鳳城」(張泌《浣溪沙》)的味道。柳永在一首《迎新春》的詞裡寫汴京元宵的景況也說:「漸天如水,素月當午。香徑裡,絕纓擲果無數。更闌燭影花陰下,少年人往往奇遇。」與周詞所寫,意趣正復相同。不過柳詞樸實坦率,直言無隱;周詞委婉含蓄,比較收斂而已。柳詞是客觀描述,周詞則由上片的眼前風物回顧當年,情緒上是由波動而克制,終於流露出年華老去,「舊情衰謝」的無可奈何之感。故兩詞風調仍復不同。歷來注家於「自有暗塵隨馬」一句都引蘇味道《上元》詩中五六二句:「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蘇軾《蝶戀花·密州上元》詞則反用其意,說是「更無一點塵隨馬」。而周詞此處的用法似與蘇味道詩略異其趣,意思是說女子坐著鈿車出遊,等到與所期男子在約定地點相遇之後,車尾便有個騎馬的男子跟蹤了。「暗」不獨形容被馬蹄帶起的「塵」,也含有偷期密約,躡跡潛蹤的意思。這是蘇味道原詩中所沒有的。

底下作者自然而然轉入了自嗟身世。「年光」二句是說每年都有這樣一次元宵佳節,可是自己飽歷滄桑,無復昔日情懷,那種嬉笑遊冶的輕狂生活,已一去不復返了。於是以「清漏移」三句作結。一到深夜,作者再也無心觀賞燈月交輝的景象,流連追歡逐愛的風情,於是就乘著車子趕快回到官邸(「飛蓋歸來」有避之唯恐不及的意味),心想,任憑人們去狂歡達旦吧。

結尾之妙,在於「從舞休歌罷」一句有兩重意思。一是說任憑人們縱情歌舞,盡歡而散,自己可沒有這等閒情逸致了;二是說人們縱使高興到極點,歌舞也有了時,與其燈闌人散,掃興歸來,還不如早點離開熱鬧場合,留不盡之餘地。作者另一首詞《滿庭芳·夏日溧水無想山作》的結尾也說:「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時眠。」兩者都是寫自己無復昔時宴安於聲色的情懷,卻又都盡極蘊藉含蓄之能事,也可以說是異曲同工。到了李清照,由於感情過分悲涼傷感,便直截了當地寫出「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臨江仙》)這樣萬念俱灰的句子,看似衰颯,情感卻反而顯得奔放,不嫌其盡。有人認為李清照的《詞論》中沒有提周邦彥,事實上卻是承認周邦彥為詞道正宗的,以此看來,未必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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