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沂孫《齊天樂·螢》:此首詠螢名作,頗為諸家箋評者稱美

王沂孫《齊天樂·螢》:此首詠螢名作,頗為諸家箋評者稱美

王沂孫《齊天樂·螢》:此首詠螢名作,頗為諸家箋評者稱美

古代典籍

王沂孫工詞,風格接近周邦彥,含蓄深婉,如《花犯·苔梅》之類。其清峭處,又頗似姜夔,張炎說他「琢語峭拔,有(姜)白石意度」。尤以詠物為工,如《齊天樂·蟬》、《水龍吟·白蓮》等,皆善於體會物象以寄托感慨。其詞章法縝密,在宋末格律派詞人中是一位有顯著藝術個性的詞家,與周密、張炎、蔣捷並稱「宋末詞壇四大家」。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王沂孫的《齊天樂·螢》,一起來看看吧!

齊天樂·螢

王沂孫〔宋代〕

碧痕初化池塘草,熒熒野光相趁。扇薄星流,盤明露滴,零落秋原飛磷。練裳暗近。記穿柳生涼,度荷分暝。誤我殘編,翠囊空歎夢無准。

樓陰時過數點,倚闌人未睡,曾賦幽恨。漢苑飄苔,秦陵墜葉,千古淒涼不盡。何人為省?但隔水餘暉,傍林殘影。已覺蕭疏,更堪秋夜永!

此首詠螢名作,以其賦物工致妥帖且深寄亡國之恨,頗為諸家箋評者稱美。

詞的上片,以「螢」起筆,寫螢的初生情境與情狀,暗蘊詞人對身世的慨歎。古入以為螢為腐草所化,「初化池塘草」,既據此說,又不拘泥於舊意,換「腐草」為「池塘草」,狀寫螢之初生環境,使人頓生池塘生春草之感。「碧痕」似一彎春草,又似初生綠螢,既狀初生之草,又寫初化之螢,螢草兩碧,意象新穎秀美。且「碧痕」二字,冠於篇首,突出其強烈的視角色相之美,輔之以池塘春草溫馨情境的渲染,延用「化」字的神態之妙,復加「初」字,遂將腐草所化的凡俗之螢描畫得鮮活動人。次句「熒熒野光相趁」,描摹初化後的成螢飄忽原野螢光閃爍的情態。潘岳《螢火賦》云:「熠熠熒熒,若丹英之照葩。」「熒熒」二字,詞人借其意義,言螢光之美;且此處更著以「野光相趁」,以「野」寫光,視界擴大,並為「相趁」作鋪墊。「相趁」二字,以人寫物,言螢飛行原野,相互追逐,嬉戲無憂,細節選取真切,筆意明快傳神,將小小生靈出落得活潑嬌媚,可近可親。此起首兩句,既擒住題旨,又以光色點染意象,時空烘托情境,二者相融相生,頗切合螢之物象特徵,又深蘊詞人對螢之憐惜情感。同時,其詞情筆意,又為後文寫人事悲慨作張本。

接下來數句,場景多而轉換快,詞意逐層加深,皆承「野光相趁」而來,前三句,就螢的飛行,展開想像,切入人的時空。「扇薄星流」,化用杜牧「輕羅小扇撲流螢」(《秋夕》)句意,言螢光隨宮女的輕羅小扇如星光般流動翻飛。「盤明露滴」,借用漢武帝鑄銅托盤承露的典故,以盤中滴滴露光喻螢光閃爍。駱賓王《螢火賦》中有「知戰場之飛磷」之句,王充《論衡》又有「人之兵死也,世言其血為磷」之語,「秋原飛磷」即囊括其意,寫飛螢如同磷光鬼火般幽幻明滅。經此三層刻畫,流螢之形象更為豐富多彩。且此三句當中,隨螢之飛行時空忽而天街,忽而宮苑,又忽而戰場,其中人物亦隨之忽而宮女撲螢嬉戲,忽而漢武帝老邁氣露,忽而兵士戰死沙場,不僅詞境由月涼秋爽變為陰霾森森,意象也由輕柔優美轉為淒苦慘烈。凡此種種,又以「零落」二字點染,字裡行間,隱隱流淌著盛衰興亡的深沉悲慨,從而也直接引發了下文詞人自傷身世的感歎。

「練裳暗近」一句化用杜甫《見螢光》詩「巫山秋夜螢光飛,疏簾巧人坐入衣」及《螢火》詩「時能點客衣」之意,寫螢暗自飛近讀書之人。緊接著「記穿柳生涼,度荷分暝」二句,追憶飛螢暗夜飛行的具體情形。此二句描繪,對仗工穩,錯綜有致,筆含情韻,且於句前以「記」字領起,既追上文螢飛,又收束想像,直接切入詞人自身,諸多美景,已成記憶,記得深刻只能徒增眼前之悵惘。「誤我」二句是詞人對自身現實境遇的無限哀歎。《晉書》載車胤好學,囊螢夜讀,後成就功名。詞人一改俗套,反用其事說明自己縱使如車胤苦讀詩書,志高博學,而功業成就之夢亦無憑準,難以實現,只落得個自誤而已。

下片筆歸寫宋亡之現實,深寄了詞人亡國遺民之恨。「樓陰」三句敘寫詞人見螢生恨,人螢並寫,情隨境轉。接下來「漢苑飄苔」三句深蘊著無限淒楚的「幽恨」。劉禹錫《秋螢引》詩云:「漢陵秦苑遙蒼蒼,陳根腐葉秋螢光。夜空寂寥金氣淨,千門九陌飛悠揚。」言說當年漢陵秦苑,已變為蒼涼廢墟,冷寂之夜,惟有幾點螢光飛來蕩去,令人頓生千古興衰之歎。此詞三句顯然本於此詩,但又不盡同於其詩,它不是一般感歎興衰無常的泛泛詠史,也不是尋常窮達際遇的習慣歎婉。詞人面對的是更為慘痛的歷史巨變,他親眼目睹了異族入侵,血洗中原,臨安陷落,崖山敗亡,詞中這「漢苑秦陵」,加之以飄苔墜葉、點點螢光與漫漫長夜,正是宋亡之景的真切寫照。其間深蘊的家國仇民族恨,也正是其「幽恨」所在。國破家亡,讓詞人不由得發出「千古淒涼不盡」的無限悲慨。

行文至此,似乎已然明瞭「幽恨」者為何,也自然為詞人心靈痛楚而深切感動。但這尚不是詞人「幽恨」的全部內涵,隨著詞人「何人為省」的一聲突發詰問,「但隔水餘暉,傍林殘影」,使其「幽恨」再翻一層波瀾。「何人為省」,一是因其遺民之獨特痛楚,至厚至深,難以為人理解;再則因勢利人生,倉皇亂世,無人關心詞人之「幽恨」。對詞人而言,所幸者竟有這小小螢火「隔水」,「傍林」時時伴隨,並以其「餘暉」、「殘影」,燭照我心,於史於人作一見證;所不幸者亦只有此小小螢火為詞人知己。這聲聲詰問,重重「幽恨」,大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無限感慨,「已覺蕭疏,更堪秋夜永」二句,以秋螢備感蕭疏不堪、秋夜漫長寒冷難以忍受煎熬,暗寓詞人之艱難處境。國滅家亡,秋夜漫漫,不見光明,前路茫茫,亂夢無准。結拍二句,上句總束前文「淒涼」景象,下句極寫眼前悲愴心境,翻轉作結,推進一層。其詞筆命意,衰颯沉鬱,細細味之,催人淚下。

王沂孫此詞,詠螢而不滯於螢,擬人寫螢,借螢托意,將螢之聲情意志同詞人今昔殊變的生活情境緊密結合。又兼詞人大量化用典事,如同水中著鹽,典化人篇,情詞並茂,自然渾厚。基於此,詞人寓時事家國幽恨與身世哀感於其中,使物、我,家國三者融為一體,螢、景、情諸層渾化無跡。無怪乎戈載《七家詞選》評王沂孫之詞有語云:「運意高遠,吐韻妍和。」以此觀之,可謂知人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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