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財神菩薩

一尊財神菩薩

一尊財神菩薩

樟村住有一老漢，大家叫他六三公公。這人愛財如命，貪得無厭，處處要佔人便宜。早些日子，他竟霸佔了村裡的一塊空地，這塊空地，又大又平坦，農忙時原是附近人家曬穀的好地方，農閒時便是老人談天喝茶、孩子們遊戲踢球的理想場所。不料六三公公突然來了這麼一手：一天，他在家地中心挖了一個深坑，還割來些青草，一古腦兒倒了進去，成了一個漚肥坑。這麼一來，這塊公用的場地儼然成了六三公公家的了。
大家對這件事很有意見，有幾個好心人去跟六三公公商量，誰知他白眼一翻，說："這塊空地是你家的？既然不是你家的，你就少說幾句吧！"六三公公的兒子是村裡一家制鞋廠的廠長，村裡有不少人在那裡工作。村裡人嘛，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誰肯為了一個漚肥坑的小事去跟六三公公計較？
可沒想到，就在昨天，六三公公卻大大地吃了一個啞巴虧。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六三公公聽見門口有兩個人爭得好不熱鬧，他一時好奇心起，打開門一看，原來是剛復員回來的石明與他侄兒石實正在拉拉扯扯地奪一件什麼東西。仔細一聽，卻是石明的一個戰友病重開刀，已花了一萬多元了，還須交錢，石明打算將這尊銀菩薩去賣了救急，石實捨不得，才趕出門來與他急。他倆見六三公公出來，就請他評評理。六三公一看這尊菩薩是銀的，當即心裡一亮，伸手道："你們先別吵，拿來讓我瞧瞧！"
石明將銀菩薩遞到他手裡。六三公公只覺得手裡一沉，定睛細看，只見這銀菩薩鑄的是趙公元帥，身披鎧甲，跨坐在虎背上，一手高舉單鞭，神態威猛，就眼珠一轉，緩緩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賣了去救人原是千該萬該。不過，這尊財神嘛，好像是鍍銀的，能值幾個錢？"
石實一撇嘴說："原來六三公公是個不識貨的人。這是純銀鑄的，淨重半斤，是我叔叔以1000元一斤的價格，托一個朋友從一家首飾店裡開後門買來的。"
石明也接下去說："說實話，誰要在財神爺身上做手腳，他這輩子還想發財嗎？"
這話聽起來倒像有幾分真。如果貨色真，份量又足，500元錢倒真是便宜上加便宜。買下來，或自己供，或轉手倒手賣，都是筆好買賣，六三公公怦然心動了，拿在手裡掂了掂，說："半斤？怕四兩都不到吧？"
石實說："誰說四兩不到？我叔叔買來時我就稱過，半斤還秤桿直往上翹呢。不信，我去拿我家的秤來稱給你看。"
六三公公說："秤我家有。"
說著，他進屋去取了秤來，站得離他們叔侄遠遠的，稱起來。嗯，六兩三錢。看來，石實這小鬼，精明是精明，秤花還是看錯了，他臉上不動聲色，肚子裡不由貪心大起。
他說："嗯，半斤是平了一點。這樣吧，石明兄弟，救人如救火。這尊菩薩嘛，你上城也是賣，這裡也是賣，你就讓給我好了。價格可以依你，只是那張發票是否帶在身邊？"
石明說："財神是我早年在雲南買的，那裡是產地，價格便宜，發票早丟了，你信不過，我還是上城一趟好。"
六三公公將財神緊緊攥在手裡，只說："沒發票也成，只是你得寫個收據什麼的，明天我正要進城去，順便到銀樓裡去檢驗，驗對了自然沒什麼說的；如果驗出來是假貨，咱們醜話說在前頭，嘿嘿對不起，只好讓你退錢。"
石明說："六三公公不放心，石實，你就寫一張給他。"
石實在六三公公家裡要了紙和筆，寫下：購貨人章六三，貨主石明，貨名純銀財神一尊淨重五市兩，價格500元。銀貨兩訖。若發現銀質不純摻假，可以保退還錢。下面是兩個人的名字和年月日。石明隨身沒帶印章，就用右手食指在紙上按了一個手印，六三公公蓋了自己的圖章。
六三公公怕自己上當，又叫出讀初中的孫子來，大著聲念了一遍，眼看沒錯，這才一手交了錢，一手收了貨。石明也當場將500元錢點了兩遍，裝進口袋。
第二天，六三公公上城裡找到檢驗金銀的銀行。那位頭髮、鬍子雪白的檢驗員，戴起一副老花眼鏡，先將這尊財神在手心掂了一掂，然後用一件東西在趙公元帥騎的老虎底下劃了幾下，摘下眼鏡，不冷不熱地對他說?quot;老同志，這不是純銀，是尊鉛胎鍍銀的假貨。"
六三公公不由冷汗都冒出來了："這……這……你不會看錯吧？人家……人家是同村人，怎麼敢騙我？"
這位白頭髮老先生說："我搞了六十年的鑒別，是不會錯的。"
六三公公一聽急了，趕緊往回趕，一路上不停地罵："這兩上小畜牲，膽子倒不小，騙到我頭上來了。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石明跑了還有他侄子在，還怕他飛上天去？"
回到村裡，他家也不回，逕直拿了這尊財神，氣勢洶洶地趕到石實家來評理。
聽了六三公公的一番話，石明只是微微一笑，說："有這種事？這麼說來，我是上了人家的當了。錢一定還你，昨天寫的那張紙條有沒有隨身帶著？"
六三公公罵罵咧咧地取出那張條子來，說："這不是你侄子寫的嗎？幸好我經驗老到，要你親手蓋了手印。"
石實說："不錯，這字確實是我寫的，只是誰又知道這尊菩薩你有沒有調過包？記得買前你親手稱過的，正好半斤。我去拿秤來，咱們再稱一稱。"
直到這時，六三公公才像觸電似的跳了起來：他明白自己上當了！他們故意將這尊財神說成只有半斤重，特地讓他親手過秤。他當時回為貪心，眼看著有六兩三錢，順口也就承認了。現在稱起來，多出的一兩三錢怎麼說？如果他們一口咬定賣給他時才重半斤，有白紙黑字為證，不承認這尊財神是原貨，他即使渾身上嘴也說不清呀。
一想到這裡，他猶如五雷轟頂，只覺得頭暈目眩，咕咚跌坐在凳子上，活像是一隻跑了氣的皮球，好半天，才抱了財神灰溜溜地回家了。
孩子們知道這事後，高興得又跳又唱，只有石實閉口不唱，光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可是事情還有轉機，第二天，石實和叔叔找到六三公公，石實笑嘻嘻地開口說："六三公公，要還你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叔叔有句話要對你說。"
六三公公一聽說有錢可還，馬上一改他們進門時那股凶神惡煞的神態，客氣地說："請說，請說。"
石明："六三公公，實話實話，這尊菩薩是我在地攤上買的，一共才掏了15元。我們也不是存心想騙你的，只是想替鄉親們說個情。"
六三公公瞪大了眼，急切地說："什……什麼情？"
石實插嘴說："就是你在村裡空地上挖的那個漚肥坑……"
六三公公這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忙一點頭，無奈地說："這好辦，我馬上去移。"
說著，他站起身來，一甩膀子要走。石明一把拖住他說："也不急在一時，500元錢在這裡，你點一點。這尊財神嘛，就送給你吧。"
六三公公看看他，似懂非懂地點了一下頭，忙不迭收下錢，但怎麼也不肯收下這尊財神。當天，他就叫人幫著挪了漚肥坑。從此，這塊空地又還給大家了。
只是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條妙計竟是十三歲的石實想出來，請求小叔叔幫忙一起完成的。